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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毒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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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毒蛇

辛夏不動聲色壓制住內心的悸動,“即便有人故意刺激,但是兇手就是馬明輝,”她轉頭沖倪殊輕輕一笑,“而且毒蛇這東西,你不主動招惹它,它是不會露出毒牙,咬你一口的,對吧?”

倪殊偏過頭打量她,不置可否地點點頭,“也對。”

說完,目光依然沒從辛夏臉上移開,若有所思,意味不明。

辛夏被他看得渾身冒汗,正想找個借口離開,會議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角,片刻後,又飛快闔上,將剛溜進來的一絲喧囂重新擋在外面。

辛夏心頭一跳,不再考慮其它,拎起折疊椅出了會議室,把那片因黑暗而顯得暧昧的空間留給倪殊一人。

看到房門閉合,辛夏模糊的影子漸行漸遠,倪殊面無表情地一笑,“你現在怎麽這麽怕引火上身啊?”說完,他抓起桌上被辛夏遺忘的保溫杯走出會議室,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之放到她的辦公桌上後,一言不發朝人事經理的辦公室走去。

人事經理見倪殊進來,連忙放下手裏牙線,屁顛屁顛跑去泡茶。

倪殊邊品茗邊和他閑話一會兒,轉入正題,“新聞部的辛夏,當時是通過校招進入公司的嗎?”

人事經理聞言先是一楞,隨後便在心裏敲定,一定是辛夏對工作的敷衍懈怠惹得這位新上任的總監不快,於是連忙陪著笑臉道,“她呀,其實是政府安排就業的,您知道,各單位都會留幾個這樣的名額。”

倪殊不解,“什麽意思?”

人事經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,“她是因公犧牲的警察的子女,烈士遺屬,國家給予優先安排就業的待遇。說白了,就是當爹的用自己的命換孩子一生無憂。所以即便她工作不夠上進,也沒人說些什麽,公司就當養閑人了。”

倪殊凝神看著杯中茶,半晌方自語道,“我倒忘記了這茬事了。”

人事經理聽著覺得不對勁,湊過去,“難道倪總認識她?”

倪殊回過神,笑著搖頭,“怎麽會?”

人事經理以為自己理解錯了,站起來給倪殊斟茶,嘴裏叨嘮,“不過這姑娘還行,雖然幹活不努力,但是至少沒出過岔子,不拖後腿,我想著反正也不能開除她,不如就讓她繼續混日子吧。”

***

下午的例會依然是由陳蒼主持的,她做事有很明顯的個人風格,言簡意賅不拖沓,目標明確導向性強,所以會議的進程比徐冉在時要快得多。只是樓下的嘈雜哭喊聲不時傳來,擾得眾人無法集中精神。

辛夏離窗戶最近,麻溜地走過去關窗,低頭朝下看時目光滯了片刻,因為見到倪殊正俯身將那哭倒在地的老太攙起,臉上滿是誠摯的歉意。

“上次把人請到辦公室都沒談妥,這次伏低做小,難道就能馬到成功?”辛夏腹誹,轉身準備離開時,眼角餘光瞥到倪殊身後站著的人事部經理,他套著一件西裝立在驕陽下,手放在左下方的口袋中,上端露出明晃晃的半個手機。

辛夏心中頓時了然,回到座位坐下後,拿筆在紙面上寫了“笑面虎”三個字,擱了筆聽陳蒼布置任務。

陳蒼手裏握著本子,卻鮮少朝上面看一眼,想來是對每一項議程都了然於心。辛夏看著她神色自若地,從容不迫,不知為何,腦袋裏忽然湧上了一個與之完全相悖的字眼——毒蛇。

倪殊方才雖未指名道姓,但他心裏懷疑的對象顯然就是陳蒼,畢竟,徐冉和陳蒼的矛盾是人盡皆知的。

她托著腮,思索間手不自覺地抓起筆在指間靈活地轉圈:半年前的那場競選,除了陳蒼和楊楓之外,參選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,不過他落敗之後就辭職離開了,故而當時很多人都覺得那封匿名郵件是他發的,極少有人懷疑到陳蒼頭上。

那麽這一封發給馬明輝的郵件呢?難道真的是陳蒼所為?

辛夏看向坐在主位的女孩子,心中反覆輾轉:即便郵件是陳蒼發的,她也定然不會預料到這樣一個血腥的結果,t況且徐冉對陳蒼在眾目睽睽下的羞辱,是不是也確實值得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報覆呢?

這麽想著,她忽然覺得倪殊用毒蛇來定義別人實在是有些“何不食肉糜”的意味,他又不曾體驗被羞辱的痛苦,又怎能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對他人做出定義?

正胡思亂想著,辛夏忽然接收到陳蒼投遞過來的一個微笑,她發現辛夏一直盯著自己,所以聲音和態度皆變得柔軟,“小夏姐,我臉上有東西?”

眾人皆笑,辛夏也不好意思起來,卻仍打趣回去,“美女誰都愛看。”

說完便低了頭假裝在本子上做記錄,可剛胡亂寫出兩字,背後卻忽然爬上一層冷汗,浸得後心一片冰涼。她擡頭,望向笑容拂面的陳蒼:若真的是她,那麽她怎麽能在間接導致徐冉死亡後,依然坐在這間徐冉常用的會議室中談笑?就好像一條生命的消逝完全與己無關。

或許,這才是倪殊將之定義為“毒蛇”的原因吧。

“‘京平市連續發現北朝時期古墓葬,出土了大量陶器和兵器。墓室壁畫保存完好,描繪了墓主人的生活環境和當時的宗教信仰。’ 劉姐,這個新聞你跟一跟吧,我昨天看了電視臺的報道,專家說這不是漢墓,是少數民族的墓穴,裏面的壁畫上的圖騰顏色還保存得完好鮮亮,有很高的考古價值,還是值得我們報道的。”

“辛夏。”

陳蒼話音一轉,聲音清亮動聽,卻惹得辛夏打了個激靈。她甚少叫自己的全名,總是半開玩笑半是尊敬的叫小夏姐,不管是在做新人時還是當了組長之後。

辛夏擡起頭,去看陳蒼笑微微的眼睛,對方的態度像是在開玩笑,卻又帶著抹審問,仿佛看透了她內心的慌亂。

“走神了?”

“不好意思。”

辛夏喝了口水掩飾,陳蒼卻揮揮手開起玩笑,“今天會議時間是長了些,我檢討,以後一定控制在半小時以內,大家監督,超出了罰我錢。”

眾人又一次被她逗樂。徐冉死後的第一次例會,氣氛出人意料地輕松。

“最後一項議程是雲暮的采訪,”陳蒼等室內靜下來,從筆記本中拿出一張濃墨重彩的門票,沖前面展示一下後看向辛夏,“小夏姐,這個采訪由你來做怎麽樣?我發現你對鋼琴似乎蠻有興趣的。”

會議室的氣氛又一次被點燃。

“天哪,雲暮,他的獨奏會可是一票難求,黃牛把價格都炒到天上去了。”

“這麽好的機會怎麽沒落到我頭上,為什麽我只能去采訪研究兩性關系的老教授。”

陳蒼笑,“機會誰都有,我可不是偏心,而且我聽說雲暮這個人很難搞,約好的采訪都會放鴿子,所以小夏姐,這次你可是要做足準備了。”

辛夏腦袋發懵地走過去接那張門票,將它握在手心時,心裏才逐漸回過味兒來。她出神地盯著門票上雲暮的身影,擡頭瞧見陳蒼笑瞇瞇望過來,不出聲道出幾個字:“這才是帥底迪。”

***

雲暮回國後的首演在國家大劇院舉辦,那是一座半橢球形的透明建築,遠看像外星來客,卻又嵌在一片紅墻綠瓦間,仿佛連接著過去與未來。

辛夏從地鐵口出來,沿著梧桐大道朝大劇院走去的時候,才發現樹葉已經不似盛夏時那般油綠,被夕陽的光照透了,泛出深秋才有的金黃。

她的心情被美景添上幾筆亮色,幾日來的煩悶壓抑漸漸褪去,常用來安慰自己的“事不關己高高掛起”戰術似乎又一次起了作用。

“我又不是渡人的觀音,能幫到一個已是不易,難道誰人的事都要插一腳?”

她自言自語著,暫且將徐冉的事情拋到腦後,一掃愁顏,抓起手機給肖樹發了個微信,“我到大劇院了,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采訪到雲暮。”

她提前聯系過雲暮的經紀人預約采訪,對方卻說得模棱兩可,只說記者會是一定會有的,至於單獨采訪,要視當時的情況再確定。

辛夏也把去見雲暮的消息告訴了肖樹,肖樹聽了很激動,恨不得馬上到京平來,卻被她阻止了,說自己先借采訪探探他的口風,真的發現了什麽端倪再跟他聯系。

肖樹同意了,但是叮囑辛夏一定要謹慎,切不可讓雲暮察覺出什麽。

“無論如何,你都不能把自己牽連進來,安全第一。”肖樹的信息回得很快,顯然是守在手機旁的,緊接著又是一句,“辛夏,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。”

以身相許吧,她腦子裏恬不知恥蹦出四個字,想著自個先笑了,回過去一句話,“不說了,我要進場了。”

***

辛夏的位置很好,就在舞臺的正前方,離上面那架黑色的九尺施坦威也就十幾米。

觀眾入場後,隨著時間的推移,人聲漸消,四周一片寂靜。

辛夏提前搜索了雲暮的資料,了解了這位天才鋼琴家的怪脾性,比如不喜觀眾素質不高,太過吵鬧,還有就是他極少和觀眾互動,因為他曾經說過,音樂才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橋梁。

她環顧四周,心下了然:想必這些樂迷們都了解雲暮,故而才穿戴齊整,肅靜端坐,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的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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